(一段意气风发的岁月,和一帮可爱无比的兄弟。)
人文联队:沿革、硕士杯战记和八卦(1999-2004)
雷仕伟
1999-2000赛季
一、征战记
我所知道的人文联队的历史,可以追溯到1999年。当时是中文、历史和哲学三系的研究生联合组队参加当年硕士杯的。那时,我刚到北大不久,知道每个周末有一批文科的同学去踢球,于是跑去同踢同踢。不过,初来咋到,也不太了解三系联合组队的具体情况。当时没有想到的是,这支球队能够一直延续下来,这是后话了。之前,应该是没有三系联队的,因为前一年,1998年,历史系是和电子系联队,获得当年硕士杯的亚军。而考古系可能是和社会学联队。中文和哲学是怎样参加上一年比赛的,记不清楚了,要老郭和祥波回忆了。
1999年的硕士杯,小组赛,我们和地球物理系(?),计算机系,化学系一个组。首战对地物,一比一平,双方实力差不多。次战对计算机,他们应该是本组实力最强的队,而且那场比赛我们有很多主力不在(包括祥波,结果松涛和我搭档中卫,估计这也是松涛在硕士杯中唯一打中卫的一次),但我们踢得极为顽强,又一个一比一战平对手。我记得计算机进的那个球,是一个比较远的远射,风大,守门员赵海只能望球兴叹。有趣的是,一开始,因为比较远,且风沙大看不清,对方球员也没有反应过来球进了,赵海从门里把球拿出来,裁判和对方才知道球进了(哈哈,我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,不过当然不会说的)。事后,赵海对我说,比赛经验太少,当时应该绕着门从后面去拣球,说不定也就蒙混过去,没人知道球进了。反正球网很破,前面拣和后面拣都可以。不过,尽管如此,我们依旧为这场比赛感到自豪,在缺兵少将的情况下,逼平强大对手,奠定了小组出线的基础。第三场,对化学,后者是小组最弱的队。赛前的形式是,计算机已经肯定出线,我们和地物争另外一个名额,因为双方之间的比赛打平,所以就看对化学的尽胜球。我们必须赢两球以上,不过命运毕竟把握在我们自己手上。经过对计算机的苦战磨练后,在许多主力回归的情况下,我们非常轻松地三比零击败化学,以小组第二的身份进入八强。
小组赛是在沙石林立的二体踢的,而八强战则转移到五四。当时五四还是老场,一年以后才推倒重修的。不过虽然不是现在的草皮球场,五四还是比二体好多了,没有那么多沙石,地面也平整,松软些。
八强对阵力学,另外一个小组的第一。对手是支什么样的球队,我们赛前几乎没有多少了解,事后也证明,幸亏没有去了解。上半场,我们率先进了一个球,但随着比赛的推进,我们渐渐处于下风,尤其是下半场,对方基本控制局面,在我方半场围攻。我还曾在左边路铲翻过对方一人(真的是铲翻,对方加了速,我这个动作比较大),吃到了我硕士杯两张黄牌中的第一张,可见战况之激烈。我们的防守做得还是很不错的,尤其是中场的队员,虽然对方是围攻,但很少能够形成攻门,基本都在禁区前三十米区域被我方化解。不过,对方久攻之下,终于还是有所斩获,临比赛结束还有十分钟左右,对方扳平了比分。而我们最成功的地方是没有出现第二个漏洞,让对方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反超。
点球决战。这是赵海的表演时刻,守住了对方两个点球。我罚进第三个球(所有硕士杯的点球战,我都是第三个出场)。松涛罚丢了一个,不过他返回半场时,仍受到全队的安慰和鼓励――如同五年后半决赛我罚丢后,大伙对我的安慰和鼓励一样。最诡异的是峰哥的罚球,我们站在半场看,他的球直奔球门立柱外去,肯定是偏了,但最终却贴着立柱(而不是察着,没有碰到立柱,就像94年世界杯决赛罗马里奥的点球)进网,对方守门员目瞪口呆。我估计98年现场观众看卡洛斯那脚任意球就是这感觉。
赵海右侧倒地扑出对方第五个罚球,我们晋级。
当时,我们还没有意识到这胜利的伟大。赛后看bbs,才知道,力学是另一小组第一,小组赛三战全胜,进了N球,没怎么丢球,目标是只直决赛,乃至冠军的。结果淘汰赛第一轮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一支文科球队手里。幸亏赛前,我们没有去了解这些,否则看看对方战绩,未战就会怯场三分。说到这里,我得解释一下,至少就我个人而言(其他人不肯定),这次硕士杯是打一场算一场,小组赛打完前两场,觉得差不多可以出线;出线后只是想打好下一场比赛,没有更多的考虑。但,这想法在我看完我们半决赛对手物理系的比赛和有所改变了。
我们是先进四强的,另外一场八强战在后。比赛那天,我悄悄地走上看台,观察双方的表现。球队并没有专门指定人来观察对手,但这诱惑于我个人却是太大,于是悄悄地来了。两年以后,在重修后的同一片场地上,另外几个小伙子也是“无可药救”地在看台上仔细观察,而我却不知跑到远离球场的哪个地方去了。张殷铭,朝格图等当时还能被叫做小伙子吧。
那场比赛物理赢了,四强对阵我们。不是吹牛皮,看完后,我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,我们可以进决赛。我对我们球队,尤其是防守能力,已经有了很强的信心。而物理系的打法,我们刚好可以克他们。
果然,半决赛的进程远比八进四轻松(这也再一次证明,力学这么早就死在我们手里,何其冤也!),上半场,在一次角球开出后,康斌(差不多可以算是当时我们队的头牌球星)30多米外远吊,球擦着门楣入网。此后物理系虽然也和力学一样,占据了场上的主动,但攻势远不如力学之猛烈――最明显的一点,对力学我们基本只有防守没有反击,完全被动挨打,捱过每一妙。而对物理,我们得分机会远远超过对方,所以比赛还没有结束,胜负就已了然。当然,不能不提的是,这场比赛下半场,有一次反击,我在中场得球,甩开对方后卫,狂奔几十米到对方禁区――最后一脚却似传又射,浪费了。全场惊艳,却又扼腕。这固然可以说是当时年轻,体力好,但可以看出这场比赛确实比较轻松,在后防没有费太多体力。
硕士杯决赛!这是估计是我们事先谁也没有想到得!长期以来,文史哲各系的足球队都是混迹在学校三四流球队之列,偶尔进八强已是灵光一现。这次终于让太子陪我们读书,从此,我对1949年的共产党人心态多了一分理解。
我们最终未能延续奇迹,决赛输了(这也是后来我们一系列悲剧性的亚军的头一个)。惜败。真的是惜败,点球战,谁也不能预测结果。但运气站到了光华那一边。老实说,这场比赛,战术上我们是很成功的,成功地冻结了对方中场核心。虽然他们上半场率先进球,但不久老郭就用一记左脚任意球直接破门,扳平。之后就又回到了拉锯状态:他们进攻,我们防守,但他们没有什么机会。下半场风更大(谁都知道冬天在北京踢球,顺风意味着什么,而且是大场),光华的中后卫基本压在半场,但他们依旧是没有多少机会。
我们是倒在第六个点球上的。直接的原因固然是祥波踢飞了,但真正遗憾的是,在前5轮我们本有机会获胜。赵海守住了对方第一个点球,我们已经占先。不过,意想不到的是,队中的头牌康斌居然射出一记1992年欧洲杯半决赛巴斯滕那样软弱无力的点球。所谓造化弄人,猜得中开头,却猜不到结果。
许多军事史的书在评论一战期间的日德兰海战是,都会说德军取得了战术上的胜利;我想,这个结论套在1999年硕士杯决赛上的文史哲联队也是再恰当不过。
二、战术之检讨
大家已经从上面的描述中可以感觉到(亲历者就不只是感觉了)1999年的那支文史哲联队是一支防守反击式的球队。
除了对孱弱的化学系队轻松进了三球外,其它每场只进一球,但也只丢一球(对物理没丢球),这和2001年的那支人文联队有很大的不同。
1999年,三个系的球员是第一次联合踢比赛,队中有些老将,在北大踢了很多年球了。而松涛,赵海,峰哥,还有其他几位,包括我,则是第一次踢硕士杯;老郭和祥波,蛐蛐等,虽然比我们早踢了一年,但毕竟以前各为其主,也算是新入队。后来99年入队的这批队员被称为“黄金一代”(注一) 仅仅在赛前踢了几次小场磨合了一下,哪个人踢哪个位置,队员之间都不是太了解,只能到打比赛才逐渐找感觉。
先说后防。确定阵型的时候,几乎没有任何疑问,是四四二,因为这是大家最熟悉的,每个位置的分工明确,对我们这些业余踢球者来说好把握些。从左到右,依次是蛐蛐,我,祥波和松涛,加上守门员赵海。这条防线,只是在个别场次有些变化,征战了三年,在历史上只有1990年代末2000年代初的那条阿森纳防线才可媲美。(注二) 而松涛,祥波和我更是在04年,职业生涯的末期,合力为球队捧起了历史上的第一座,也是目前唯一一座奖杯,如愿退役。而在那年比赛中,人文联队也首次尝试三五二,不再刻意强调左右边后卫,将边路的空间留给前卫,三后卫演变成三中卫,效果不错。(注三)
我们中场最大的财富,无疑是老郭,他是真正的绝对巨星。 (注四)老郭年轻的时候,是一名出色的攻击手,位置介于前锋和前腰之间,也就是典型的9号半。他十八九岁的时候,曾拿过学校比赛的最佳射手,进攻能力可见一斑。(注五) 通常,9号半球员,随着年岁的增加,体能的下降,有两个选择。一是成为完全的前锋,典型者如皮耶罗,一是后撤为前腰,但无需防守,如80年代初波兰球星拉托(此公也曾是世界杯的最佳射手)。(注六) 老郭却是从攻击手转化为后腰,开创了一种新的战术。 需要指出的是,我当时就是力主、促成老郭位置变化的说客之一。 (注七)
去年(2005)四五月间,曾和一位朋友偶然聊起巴萨。这位朋友也是人文联队的老队员,不过不是太经常踢球罢了。因为种种原因,他很少看球了,于巴萨的队员都比较陌生。而我那段时间,白天睡觉,晚上通宵,所以凌晨4点多的西甲差不多都看了。我介绍说,巴萨踢得好,关键是有个德科,在中场能控制住。可是讲了半天,对方对我言语中德科究竟怎样能控制中场,还是有些云山雾罩。情急之下,我脱口而出,德科对巴萨的作用,就象老郭在我们队一样。对方马上明了。
巴萨夺冠后,克鲁伊夫曾撰文分析,巴萨为何强过皇马:射手方面,艾托奥对比大罗(一年前的大罗)并不有绝对优势;小罗固然强,但齐达内也有状态好的时候;克鲁伊夫的结论是,甚至皇马也还不缺乏哈维这样的人,因此两队最大的区别就是德科,他也许是世界上最被低估的球员。
不过对我来说,这个观点一点也不奇怪,从1999年老郭踢后腰开始,我就切身体会到有一个能控球的后腰,对后卫(前锋应该也)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。
注一:峰哥《论人文联队的历史分期》,《南方体育报》2043年7月5日 第六版。在该文中,另将2001年入队的同学称为“超白金一代”,据悉,作者如此称呼后者,仅为避免重复使用“黄金”等字眼,无意将01级同学和沈祥福那支国青/国奥队相类比。不过,文章也指出,狗盛在北大的踢球轨迹确与曲波之表现有某种莫名的类似。另,在同年7月10日的《北京娱乐信报》狗盛发表署名文章《再论“超白金”》,提出异议,曲波状态下滑是因为甲亢,而自己却是真的纵情声色,因而二者不具可比性,云云。
注二:松涛《中西交流史散论――从唐代到现代》香港明镜出版社,2038年。当时阿森纳防线为,亚当斯,基翁,迪克逊等,加上守门员西曼。松涛指出,在同一历史时期,东西方足球界同时出现如此罕见的现象,并非巧合,需放到整个中西交流史的讨论框架中,才能作出合理的解释。
注三: 祥波 《我们仨》三联书店 2078年(那时我们都死光了,就剩他一人)
注四:关于老郭足球生涯的介绍,见张劲制作,2012年3月16日播出的《天上足球》之《绝对巨星》。同日,《足球人生》还有张劲对老郭的专访。而其中所张劲所展示的老郭的球袜,2004年硕士杯首场失利后老郭加练裸奔的照片,以及04年硕士杯奖牌系刘未在河南某古旧市场偶然购得。
注五:洛阳机械厂档案,199705113号,老郭《个人简历表》
注六:前者还如,巴乔后来基本上也是前锋,托蒂现在是球队的单前锋。后一类,建议大罗以后也如此。关于此问题,小杜有一系列文章和专著,综述如《新前锋与自由前腰之争――1980至2004关于九号半球员的讨论》(《读球》,2014年11期),专著《大分流――1890至2010年间的世界中场》(江苏人民出版社,2015年),专论如《位置、象征和权力――一项对前腰流动的社会学分析》(《国内足球学》 2013年4期等)。
注七:此战术后被欧洲足球界广泛运用,如02年安切洛蒂对皮尔洛的改造,以及穆里尼奥之于古德扬森,佛格森之于阿兰•史密斯。不过,后二者属于强壮的破坏型中场,和老郭以及皮尔洛的控制型中场有很大不同。详细的讨论见李刀《后腰论》(德国科隆体育学院 硕士论文,2007年,未刊)。不过此战术为人文联队首先采用,当无疑。参见拙文《中国足球对世界足球的一项贡献》(《景德镇陶瓷学院学报》(哲社版),2008年6月)。
注八:拙文《一项中国足球对世界足球的贡献及其探源》《三峡水利专科学院学报》(人文社科版),2008年7月。该问题目前尚有不同看法,老郭在其《双鹰堂自序》之大学一章中,说是其在1998年就已主动提出改踢后腰的(《双鹰堂自序》, 郑州大学出版社,2006年);朝格图在《人文联队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》(花城出版社,2007年)中则认为是2001年他力主老郭改行的;更有狗盛在《我的皮肉生涯》之《身是雷东多,脚是戴维斯――我踢后腰的日子》(春风文艺出版社,2008年)一节中,声称,老郭是受到他踢后腰之启发,方才有此举。不过,拙文已考证,以上诸说在年代以及逻辑上都存在重大漏洞,惟有拙文观点于事实和逻辑上都成立。